從尹長生家出來之後, 沈茉立即聯系了雲曉風，“查一下葉落所有可能儲存照片、錄像的設備，我懷疑他是抓住了雲芳菲什麽把柄, 才讓雲芳菲協助作案並且代認罪。”

雲曉風沒跟沈茉一起拜謁過尹長生和愛德華, 所以他有些疑惑, “你為什麽會這麽想, 這兩個人根本沒有交集, 除了你之前上過的那檔綜藝。”

葉落是從2015年開始才有名氣的，而這時候雲芳菲早已經從影視的高臺上下來了, 近幾年才有接到一些網絡片約, 在這期劇本殺開拍前，兩個人同臺的次數為零。

可能是葉落是朱綴情人, 而雲芳菲是朱綴仇人，所以兩個人在各方面資源上本身就是被安排著錯開的。

“少廢話, ”沈茉說，“現在查，可比你定案之後再翻案要方便。另外, 查一下當晚酒店停電的原因。”

雲曉風只好答應下來, 之後手下從葉落的電腦裏找到了雲芳菲和尹長生的親密照, 親密到兩個人光溜溜躺在床上的程度, 而從他們的外貌特征來看, 是近兩年的照片。

雲曉風將這些照片擺到了雲芳菲的面前, 原本一直表現得心如死灰、波瀾不驚的雲芳菲突然試圖從從審訊椅上起來，卻被上面的木橫欄給擋住了, 她激動得道：“你些不是真的！不要拿出來！”

“經過鑒定, ”雲曉風敲了敲照片, “沒有PS的痕跡。”

此刻, 雲芳菲被恐懼攫住了，不覆之前的淡定，顯得慌亂而憤怒，“我已經承認罪了，你們讓法官給我判刑就好，為什麽要繼續調查？查這些有什麽意義，對，我就是跟那個姓尹的有一腿，一直有一腿，所以為殺了她！這樣說，還不夠嗎？你們給我看這個做什麽？！”

雲曉風又給她播放了一段錄像。

錄像的畫面很昏暗，顯然是夜裏的景象，但仍舊隱約能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在黑夜中潛行，她來到電箱前做了點什麽，錄像就變得更暗了。

雲芳菲瞳孔一縮。

“這是行車記錄儀拍下來景象，”雲曉風說，“內容是什麽我想就不用我多說了吧。雲芳菲，你有不在場證明。”

已經認罪的嫌疑人肩膀一松，靠了回去。

她知道，自己已經無力繼續頂罪了

錄像裏是雲芳菲剪斷酒店配電箱電線的畫面。

配電箱跟死者所在的房間一南一北，有一大段距離，就算雲芳菲是跑著去，再加上爬墻關窗的時間，那也跟重新屍檢後更加精準的死亡時間對不上，而且窗戶、護欄、墻壁上都完全沒有她的指紋，底下也沒有鞋印，除非她是個會輕功水上漂的武林高手，不然難以獨自完成犯案。

這更像是一場裏應外合的協作殺人——雲芳菲在外面剪電線，導致酒店停電，然後葉落再勸說朱綴，讓朱綴叫服務員端炭火盆上來，兩個人對飲，朱綴先喝，或者喝的那一杯裏安眠藥的成分更高，所以率先暈了過去，葉落關好門窗離開。

“說吧，葉落本人已經招了。”雲曉風唬她。

雲芳菲不知信沒信，沒有立刻松口，而是提出要求：“能不能不要將這些信息公布出去？也不要讓我家人知道，算我求求你們了。”

“任何案件相關的照片都不可能從警局流出去。”雲曉風肯定地道。

“可是……”

雲芳菲擔心警局為了給媒體、群眾一個交代，而將這件事簡略隱名得透露出去，否則無法解釋為什麽她會協助葉落作案，以及為什麽會主動當替罪羊——因為她不想自己和尹長生二度奸情被曝光，為此她寧可攬下所有的罪名。

雲曉風表示不會給媒體透露相關信息，“但是我不能保證你丈夫不會來看庭審。”

為了給葉落定罪，需要雲芳菲上法庭去指證，她還要為自己之前替罪之事提供解釋，此外，她協作殺人，是從犯，還是會被判刑的。

“讓他不要來！他來了，我就不作證了！”雲芳菲吶喊，她看起來慌亂極了，“我丈夫是基督徒！他對婚姻裏的忠貞看得很重，他如果知道了，我們就徹底完了！他會跟我離婚的！我的孩子長大後也會因此憎恨我……”

“你很愛你的丈夫？”雲曉風滿臉的不理解，“既然如此為什麽要背叛他？”

“我不知道！我不知道！”雲芳菲似乎無法思考，她帶著鐐銬的手抓亂了自己的頭發，“為了讓那個女人不痛快，她害得我失去了我第一個孩子，害得我失去實現夢想的機會，浪費了一身的才華！對，都是那個女人自己的錯！她是個送毒蘋果的惡人！那麽憑什麽她功成名就闔家歡樂了，而我卻被影視圈放逐？為什麽他們夫婦二人都成為知名人士了，只有我一無所有，成為透明人？對了，我還要重新站上舞臺、上大熒幕，我不應該被時代拋棄，我應該是名垂影史的永遠的影後……”

當初她就是為了資源和野心才跟尹長生在一起的，如今年過四旬，依舊為了資源和野心跟他攪合在一起。

“你丈夫不也挺有錢的嗎？”雲曉風不解。

“有錢人也是分等級的，對外都說是豪商，其實只是相對於普通人和小老板而言的，更上層的世界你們想不到也看不到……”談起這些，雲芳菲總算冷靜了下來，“以愛德華的財產還做不到在我國翻手為雲，他也沒有足夠的人脈，國內最看重的不就是人情往來嗎？”她自嘲地笑了笑，“不然我也不會被封殺到一無所有。”

當初就是朱綴一句話，讓娛樂圈所有的導演、投資人都拒絕跟她合作。

“那你就為了不離婚，就寧可給葉落當替死鬼？”雲曉風更想不通了，“可殺人是死刑，死了就算不離婚又能怎麽樣呢，你的名字會從他的結婚證明上消失。”

“沒關系的，只要他不知道，只要將來孩子不知道……”她滿目淒然，“尹長生不知道，其實我之前真的又懷了他的孩子，這件事要是讓朱綴知道，她死了也不會安息吧會被氣死吧哈哈……可我檢查出來之後感到很害怕，我感覺整個世界都是慘白慘白的，我不知道那個孩子如果生出來之後，愛德華會怎麽看我，湯米長大後會怎麽看他的媽咪……”

陰風陣陣，鬼氣滌蕩。

朱綴的鬼魂殺到現場，慘白發青的手朝著雲芳菲伸去，紫青色的指甲又長又尖銳……她的怨念在增長，她想要殺了雲芳菲。

“哢嚓。”

沈茉咬了一口蘋果。

她空出來的手隔空阻住了朱綴的攻擊，朱綴張牙舞爪，頭發蓬亂地飛舞在風中，“放開我……讓我殺……那個賤人……”

“殺害你的主謀，真正的兇手在另一個房間，”沈茉凝視著失去生前優雅的鬼魂，“不去看看嗎？”

朱綴猙獰的表情凝固了，周圍的詭風平息下來，她周身的氣息變得哀傷。

“他害死了你，你不想吃了他的靈魂，成佛嗎？”沈茉繼續問，蘋果已經被她咬得只剩下一點了，中間凹的像美人的腰。

雖然案子已經破了，警察提取了窗戶上的指紋、確認遺書是偽造的，並且還有雲芳菲這個人證，足以給葉落定罪，但這不代表朱綴一定能怨氣平息、魂魄升天。

朱綴沒有動作，她看起來似乎有些茫然。

跟之前的鹿薇薇一樣，比起直接殺掉自己的人，她們對其他人更加憎恨，因為那些人殺掉了她們的心，對她們的靈魂造成了傷害。

而葉落跟王屹宇不同，王屹宇和鹿薇薇算是露水情緣，他們之間的情感糾葛並不算深，而葉落卻是朱綴實打實的秘密情人，兩個人有六年以上的愛恨糾葛。

沈茉見朱綴並不想吃掉葉落，也沒有催促，淡定地吃完最後一點蘋果。

葉落知道雲芳菲會指認自己之後，忠於撕裂了從容的面具，他在審訊室裏仰著脖子，發瘋似地吶喊：“為什麽我要忍受那種折辱？反覆反覆的折辱？被辱罵被踢打被虐待？就因為我是私生子嗎？啊？！因為我母親犯了錯，我那從來不認我的父親犯了錯，我就要受到懲罰嗎？可我做錯了什麽啊？！她說我生來低等，生來就是跟蛆蟲一樣見不得光的醜陋惡心的東西！我是蛆蟲嗎？我是嗎？！”

沈茉看到鬼魂在流眼淚。

鬼魂的淚是血色的，淒厲難看。

葉落的聲音裏也帶了哭腔，他不再大聲，“她像對待兒子一樣束縛我，綁架我，又像對待仇人一樣欺辱我，折磨我，我恨她，這輩子恨，下輩子也恨……”

朱綴的靈魂哭得厲害，嘶啞的聲音在說：“對……不……起……”

可葉落聽不見。

“你不應該道歉，”沈茉說，“雖然你活著時的行為確實欠妥，但也不是他殺人的理由，他完全可以離開你，拒絕你的折辱。”

但葉落沒有拒絕朱綴，他本人對朱綴似乎也動了感情，只是這感情裏有太多覆雜的、渾濁的、扭曲的東西。

葉落正式被收押。

開庭前，葉落的生母過來探視他。

葉落的母親模樣蒼老，鬢發已白，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大上十來歲，明明跟朱綴的歲數差不了多少，卻仿佛兩代人，不過兩人眉宇間頗為相似。

“兒子，為什麽……”葉落的母親淚眼漣漣，“以前聽你鄰裏嚼舌根的時候，媽還不信，你怎麽能跟那樣大年紀的女人在一起？既然在一起，為什麽要下毒手？不喜歡，就不能離開嗎，難道她威脅你了？她怎麽威脅你的，你告訴律師，讓法官評評理，給你多減刑……”

葉落褪去所有的偽裝，冷冷地凝視著自己的母親，“還不都是因為你。”

“因為我？”

葉落沒有說更多，而是直接起身離開，並表示拒絕母親之後的探視。

葉落沒有要求減刑，他的律師幫忙反映了他跟朱綴之間所有的情感糾葛，朱綴的日記也成為了這段感情的證據，法官依法判處葉落死緩，雲芳菲協助殺人，因情節較輕，獲有期徒刑，依法處置。

這之後，朱綴的屍體被火化，葬禮隨之舉行，娛樂圈眾多有頭有臉的人物來給她送行，然而她的靈魂沒有被送走，而是跟著她自己的骨灰，來到了思慕山墳場。

作者有話說：

案子還沒完，還有隱情，鬼魂也還沒消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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